清晨。德尼·巴托洛梅從柔軟的長毛地毯上醒來，慢吞吞坐起身，伸了個懶腰。

真舒服啊，雖然只是地毯，也比三個月來籠子裏硬邦邦的地磚強多了。他左右看了看，沒見到人，於是爬到沙發上，從冰桶裏拿出瓶伏特加，仰著頭直接灌下。火辣辣的感覺從舌尖一路燒到胃裏，燒的早已失去活力的血管都熱起來，他不由舒服的嘆息一聲。這才是生活啊！

十幾分鐘過去，房間裏依舊靜悄悄的，如果要逃跑就不該錯過這樣的良機。然而此時的德尼不想思考太覆雜的問題，這兒的酒太棒了，錯過絕對要遺憾終生，現在該做的就是喝個痛快。

酒精讓他殘留的人類的那部分變得暈乎乎、暖洋洋，也讓他吸血鬼的那部分變得敏銳。很快，他就不再滿足於伏特加，站起身隨著嗅覺的指引往臥室晃去。

門掩著，輕輕一推就開了，床上躺著個鉑金色頭發的男孩兒，德尼湊過去，癡迷的在他脖子上用力嗅了嗅。

微甜中帶著點清苦，味道像適合在陽光充裕的午後慢慢品嘗的紅茶。

德尼不是一個講究的吸血鬼，比起品茶，更喜歡今朝有酒今朝醉。他舔舔唇，張嘴就要咬上去，然而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在他和男孩兒近在咫尺的皮膚之間，明明沒有半點存在感，卻是無法跨越的天塹。德尼低聲咒罵了句，扭頭看向門口。

那兒此時正站著個西裝革履的金發男人，冷臉看著他趴在男孩兒床邊的蠢樣。男人身上同屬於吸血鬼的味道讓德尼發熱的腦子清醒了些，勉強壓下進食的渴望，估計了一下兩個人實力上的懸殊，識相站起身：“抱歉，我不知道他有主了。”這種輕佻的說法讓威廉皺起眉，德尼卻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冒犯的地方，忍不住又動了動鼻子，享受著空氣中的香甜：“他身上沒有你的味道？”

威廉沒說話，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德拉科已經被吵醒了，此刻正皺著眉睜開眼睛，慢吞吞坐起，打量著擾人清夢的吸血鬼。

“他是個巫師，又不是到處留標記的狗。”男孩兒諷刺的說道，因晨起而略微沙啞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滿，以及巫師在黑暗生物面前的優越感。

狗這個比喻讓德尼有一瞬間的憤怒，但男孩兒的話裏透露的信息讓他迅速控制住了自己。

世界上有幾個吸血鬼和巫師的混血一只手就能數清，其中強大到讓他只能認慫的只有一個人。

德尼看著威廉的眼神都變了：“您是席勒伯爵？”

德拉科翻了個白眼：“就好像還能有別的答案似的。”

三人轉移到客廳，德拉科一腳踢到地上的空酒瓶，挑起眉看著德尼。

吸血鬼咧嘴一笑，露出尖尖的犬牙：“一點小愛好。”

他見德拉科打著哈欠窩進沙發，反倒是威廉端來早餐和報紙，又去打開陽臺門，讓早晨的微風吹進來，不由好奇的湊到德拉科耳邊低聲問：“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？”

德拉科懶洋洋的瞟了他一眼，淡淡開口：“我是他的學徒。”

“哦，學徒。”德尼撇撇嘴，怪聲怪氣的重覆道。

風帶來的不止新鮮空氣，還有德拉科身上屬於年輕人的溫熱香甜。德尼骨子裏的不安分被這味道勾的越發躁動，偏偏甜味裏那一絲清苦恰到好處的加劇了誘惑。他舔舔發幹的嘴唇，又湊近了一些：“既然只是學徒，讓我嘗一小口也沒關系吧？就一小口，我保證。”

他的聲音很低，但還是被威廉捕捉到了。德尼聽見男人低沈的笑聲從他身後經過，讓他緊張的差點蹦起來，但威廉只是單純經過他身邊，居然什麽也沒有做。

也許席勒伯爵並沒有那麽重視這個所謂的學徒，德尼愉快的想著，並沒有註意到威廉中途給德拉科遞了個眼神。

從他們確定學徒關系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月時間，這意味著德拉科得開始實踐訓練，德尼正好可以作為現成的“教具”，隨他自己處理。

德拉科勾起一邊嘴角，抽出魔杖。一個月來他已經把《黑暗咒語》背到爛熟，就等著試試手了。他年紀輕輕，過於蒼白的外表和漂亮的臉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，德尼就完全不怕他，眼看著魔杖指向自己，還是副渾不在意的樣子，笑嘻嘻道：“我知道你們這些巫師小鬼的把戲，塔朗泰拉舞？倒掛金鐘？門牙塞大棒？”

也許是德尼挑釁的話起了作用，也許是被新魔杖本身的黑暗影響，本打算隨便試一個傷害咒語的德拉科突然改了主意。他揮起魔杖，緩慢而清晰地念出咒語：“鉆心剜骨。”

德尼在他念咒的瞬間已經臉色大變，但當他想躲時才發現，看似不管事的威廉早就用魔力鎖定了他，敢動一下就是找死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不祥的紅光從男孩兒魔杖前端亮起，打中他的胸口。接下來就是疼痛，讓人窒息的疼從五臟六腑裏洶湧而出，順著血管流遍全身。他感覺自己正在被一刀一刀從內部割開，有一萬只螞蟻在噬咬他的心臟。

“我認輸！”德尼滾到地上，用盡力氣喊道，幾秒鐘之後——盡管他仿佛又經歷了一個世紀——德拉科收起魔杖。疼痛停止了，但那種感覺還殘留在肌肉的記憶中，讓他只能癱在地上，大口喘著氣，渾身抽搐。

威廉走過來檢查了他的眼球和脈搏：“做的很好。黑魔法並沒有想象的那麽難，對吧？”

“我覺得它幫了很大忙。”德拉科看著手裏的魔杖說道。

“那也得你們契合。”威廉說。

吸血鬼的體質讓德尼很快緩過來，但因為沒力氣的緣故，依舊躺在地上，往德拉科的方向伸著脖子笑：“真夠勁兒啊，我更喜歡你了。”

德拉科挑起眉，魔杖對準他：“還想再來一次？”

“不不不！”德尼猛地跳起，軟著雙腿躲的遠遠的：“一次就夠我回味了。”

德拉科這才滿意，回到臥室換了身運動短裝出門。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了，德尼才呼出口氣，在威廉對面坐下，好奇的問道：“他去哪？”

威廉低頭看報紙，隨口回答：“健身房。”

“你們真的沒那方面的關系？”德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，暗示德拉科的項圈。他這種常在風月場混跡的老油條可不會被那點藝術元素欺騙。項圈再好看也還是項圈。

這個問題讓威廉翻報紙的手略微停了一下，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停頓在這種時候很容易被賦予什麽不該有的深意，於是順勢抖了抖報紙，依舊頭也不擡的說：“他是我的學徒。”

德尼轉了轉眼珠，站起身：“我要追求他。”

“他不喜歡你。”

“不試試怎麽知道。”

威廉終於擡起頭：“剛才還不夠說明問題嗎？”

然而厚臉皮如德尼卻愉快的笑起來：“越是昂貴的貓咪越是難以靠近，我喜歡挑戰。”

威廉：“……”

德尼的眼睛閃著光，滔滔不絕的讚美著：“他的頭發真漂亮不是嗎？柔軟的鉑金色，讓我想到路西法翅膀上的羽毛。還有眼睛，藍色和灰色的組合，簡直是造物主的傑作。為此我都要感謝上帝了！”

“巫師不信上帝。”威廉喃喃自語般低聲說。他的聲音太輕了，德尼疑惑的看過來："您剛才說話了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威廉皺眉繼續盯著報紙。見他不搭話，也沒反對，德尼吹著口哨，腳步輕快的往門口走去。

“等一下。”就在德尼剛握住門把手的時候，威廉嘩啦一聲放下報紙，起身走到書桌邊，隨手拿出張羊皮紙飛快寫了幾行字，裝進信封，用自己的私章封口。整個過程在吸血鬼那一半血統的速度下用了不到十五秒。

“不管你要幹什麽，在那之前，把這封信送去新奧爾良。”他將信拍在德尼胸口，用命令的口吻說道。

“邁克爾森家？”德尼的抱怨還沒出口又轉成了好奇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
“抓你的那個實驗室總得有人查查怎麽回事。”

可那關我什麽事？而且邁克爾森家的人真會關心冰島的事情？德尼張了張嘴，卻在威廉冷冰冰的註視下並不敢反駁，最終只能被迫接受安排：“好吧，我這就出發，明天保準能回來。”

明天？威廉挑起眉，若有所思。

次日一早，威廉取消了德拉科這一天的課程，兩人一起回到貝克街220號。幾天以來，修整房子的工作一直是哈德森太太代為監工，他們也該回來看看了。

貝克街還是老樣子，事故沒有留下什麽永久性的傷痕，街上只是多了幾棟正在施工的房子，等工程全都結束，這裏又會和以前一模一樣。

德拉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麻瓜是怎麽修整房子，十分有興致的站在樓下往上張望。

“小心。”威廉將他往221b這邊挪了挪，免得被樓上掉下的東西砸到。

“那是什麽？挺好看的，就是有點吵。”德拉科指了指工人手裏一個不斷迸發出火花的機器問道。

威廉捂住他的眼睛，把他轉過來：“電焊。別一直盯著看，會傷眼睛。”

房子的進展順利，他們正打算去221b拜訪一下哈德森太太，順便感謝她這段時間的幫助，就見一輛黑色的高檔轎車穩穩停在221b門口，華生從裏面下來。

“威廉！德拉科！”華生看到他們挺高興，立刻邀請他們到221b去。

“那是麥考夫·福爾摩斯的車？”威廉問道。

“是的，他找我有點事……準確的說，是找夏洛克。”

“又是案子？”

華生想起麥考夫對案子的定義——有關國家機密——含糊的應了一聲。正巧哈德森太太從房間裏出來，見到威廉和德拉科來了，驚喜的擁抱了他們。

“幾天不見，我已經有點想你們了。”哈德森太太笑著說，請他們到廚房，品嘗她新做的茶杯蛋糕。威廉和她聊了兩句，再一轉身，華生已經跑上二樓去了。

“他們最近挺忙？”威廉隨口問道。

這一問立刻勾起哈德森太太憋了許久的傾訴欲，滔滔不絕的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。夏洛克怎麽莫名其妙招惹上一個瘋子，兩個人怎麽通過案子鬥的不可開交，還有那些被綁上砸彈的可憐人。

“我看他們玩的挺開心。”德拉科趁哈德森太太起身倒茶的時候湊到威廉耳邊說道：“新聞裏都在說這案子，夏洛克要出名了。”

威廉笑笑：“你覺得這是好事？”

“他不是希望每天都有案子找上門嗎。”德拉科聳了聳肩，語氣輕松：“很快他的願望就要實現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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